《骰子遗产》：物化你的人民
本帖最后由 hezhen 于 2021-9-22 12:25 编辑你是一名流亡到世界尽头的落魄国王，被迫在一座陌生的海岸停留，并以此处为起点，开始重建自己的王国。而能够帮助你的，只有着六枚暗藏“暴民基因”的骰子。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带领它们度过恶劣天候、异族入侵，更重要的是——来自你自身“运气”“手速”，以及“理解能力”的考验。这是在游玩了十个小时《骰子遗产》（DiceLegacy），重开了三局游戏后，我能做出的最精准解读。
《骰子遗产》是一款由意大利DESTINYbit工作室开发，带有一些“Rougelike”元素的4X类策略游戏，玩家需要通过“掷骰子”的方式，在困境中建立起自己的文明。一个形似“地底空洞说”中，才会出现的卷曲世界，一群过着表面中世纪水平生活，却拥有古怪科技的人们，在不俗的画面表现下，让本作对4X与桌游爱好者们，散发出了极强的吸引力。那么回到最实际的问题上来，它的最终表现究竟如何呢？先说结论，作为一款策略游戏，它确实做到了“好玩”，但这种“好玩”却只能存在于玩家，还未完全理解游戏全部内容的前提下。
需要承认的是，《骰子遗产》拥有今年同类游戏中，最具新意的点子：通过微妙的“赌博心理”，让玩家的游戏过程，产生不可控的小小变数。作为游戏的核心机制，“骰子”即是玩家的一切。与大部分桌面游戏不同，《骰子遗产》中的“骰子”，并不是用来决定玩家行动变量的判定工具，而是担当起了所有策略游戏中，“基础单位”的角色。 如果这个概念有些难以理解，那么你也可以直接把它看做是《帝国时代》或《工人物语》中的“农民”与“村民”，总之就是游戏中最基础的“采集”和“建造”单位——是的，将人类“物化”为骰子，就是这个游戏的特别之处，而这些骰子还可以按照它们在社会中的阶级地位，细分为五种样式：代表农民阶级的黄色、代表市民阶级的绿色、代表士兵阶级的蓝色、代表商人阶级的红色，以及代表僧侣阶级的紫色。
游戏设计者利用每个骰子的“六面”，比作这些人类单位的六种行为，比如农民阶级骰子的六面，分别代表了六种行为，当地图上出现对应的需求时，玩家就需要将骰子单位放出，以收集、生产资源，或是完成事件。 举个例子，当地图上有一座矿场时，玩家可以将一枚“采集”面向上的骰子放入其中，换取一批矿石资源。而骰子的“六面”特性，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就是一种单纯的不确定性。玩家需要通过“摇骰子”的行为，获得自己想要的“行为骰面”，如果结果不理想，只能进行重掷。
但就算这些单位是人类单位的“物化”版本，他们也依旧有着自己的耐力极限。在初始阶段，每个骰子都拥有十五点耐力值，而当它每一次结束工作，返回到你的手中时，便会进入休息状态，直到玩家再次掷出骰子，它们才会再次被激活，这个过程则会扣掉一点耐力值，因为玩家手上所有的骰子会在一起重掷，所以没有参与工作的骰子，也会扣掉体力。需要特别注意的是，虽然这些行为，全部都在六边形的格子上进行，但进行的过程却并非回合制，这也让本作和《文明》等4X类代表游戏，产生了本质上的区别。总的看来，它更像是一款不需要拖动单位的RTS。 其实到这个阶段，游戏都还算好玩，把游戏进程的一部分交给运气，让微小的变数来实时影响玩家的进程，虽然看上去只是将单位行为复杂化，但其实质体验，却像极了我们认知中的“Rougelike”玩法，运气在一定程度上会决定你的体验，但在一套合理的设计框架下，你依然可以大致控制局势的走向。放在《骰子遗产》中的时候，这个“控制手段”，就是“骰子阶级”和“改造”。就像刚刚我说的那样，本作中的骰子共有五个阶级，玩家可以通过学校、兵营等建筑对其骰子进行转化。作为基础单位的农民骰子，拥有六个完全不同的骰面，可以担任从采集到战斗的大部分基础工作，但从几率学的角度上来说，它们却很难在一次投掷中，给出玩家想要的骰面。这时候，需要的就是其他骰面分布不那么随机，并且拥有特殊进阶能力的阶级。比如士兵阶级的骰子，就拥有三个战斗骰面，它在投掷中得出战斗的几率就是二分之一，骰子的随机性被大大压缩，这是基于阶级的控制。
此外，玩家也可以通过“改造”个体的骰面，获得几率更加容易控制的骰子。在游戏进行到一定阶段后，玩家可以解锁相应的强化建筑，使用一定的资源，对骰子进行高科技魔改，比如将一个单位的骰面效果乘以2，或是将数枚骰子融合为一个，让其获得所有阶级的能力。我知道，这听上去既不人道，又不符合游戏中世纪的外观，但它确实给了玩家最大限度，掌握骰子随机性的可能，打造一枚独一无二的最强骰子，成为玩家重要的游戏乐趣所在。更重要的是，随着科技树的点亮，玩家可以将自己中意的骰子进行“升华”，并带入下一局游戏当中，这大概就是游戏标题中“遗产”的直接表现。但也不知是不是为了鼓励玩家，最大限度利用这个继承要素，游戏的难度，被刻意地设置得相对较高。
既然说到了这里，那接下来我就要来聊聊本作的问题所在了。在游戏的默认模式与难度下，制作组为玩家准备了两大难题，而玩家后期的所有游玩内容，也几乎全部围绕着这两大难题展开。这两大难题其一，是影响骰子工作的寒冬。游戏中的时间有着夏、冬两季的变化（是的，一年只有两季），夏季玩家可以按照自己的规划，收集资源，扩张领土，但到了冬季后，却会不得不被迫面对凛冽的寒风，其具体表现，就是玩家的骰子有百分之三十的几率，会在行动时被冻结，无法执行任何操作，除非轮到夏季或是使用资源进行解冻。百分之三十的几率有多高，相信游戏玩家们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如果你运气本来就不好，还不顾冬季的寒风，强行让手上的骰子们去干活，大概掷不了几次骰子，你手上的十二枚骰子，就全部冻成冰块了。
有意思的是，因为骰子们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被“物化”，它们在默认情况下并不会消耗你库中的任何资源，也就是说，整个冬季你可以直接什么都不做，干耗到夏季来临——当然，这么做太没意思了，而开发者们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游戏中有了第二道障碍，不停来犯的异族侵略者。在玩家度过初始阶段后，地图的上方会出现一群奇怪的袭击者，因为本作地图为长条形，他们的出现路径非常固定，玩家必须放置相应点数的“战斗”骰面，才能抵挡他们的袭击。相反，如果没能抵御他们的攻击，玩家的建筑就会被他们以各种形式拆除。
虽然规模不大，但既然是打仗就必须动用到资源，骰子有很大几率会在战斗中受伤，而受伤的骰子必须要药草进行治疗，不然就非常可能在下一次战斗中彻底死亡，并且，在冬季外出战斗的骰子，还有可能在一场战斗结束后，被冻成冰棍。顺带一提，这些敌人入侵的频率相当之高，快的时候你的地图上甚至会出现多个敌人同时进攻的绝望场景，需要的战斗骰面更是从1到7没有准数。这也逼迫玩家必须在冬季到来之前，存下足够的资源，一面抵御上方的入侵者，一面留着为家中的冰棍们解冻，而为了彻底断送侵略者的恶行，你还需要在夏季不断向地图上方扩张，并开采更多本就非常有限的资源。
光是听上去，这似乎是一套挺自洽且合理的玩法设计，但其实它带来的却是一套极度负面的游玩反馈，因为不论是不断入侵的敌人，还是将骰子冻成冰块的严寒，驱动你前进的每一个环节，都由完全负面的情感来掌控。且为了表现游戏的紧迫和实时策略感，玩家还无法在游戏暂停的情况下，执行任何操作，加上基于长条形滚动式地图操作的不便性，让玩家非常容易在一顿猛操后疲惫不已，不仅过于考验手速，和游戏本身长线持久的节奏更是完全不搭。更离谱的是，游戏中的骰子阶级也并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尽管它们已经被物化，但却依旧有着“满意度”这样的“人性化”设定，当一个阶级的满意度降到最低的时候，它们就会做出让你头疼的事情，比如农民阶级的“点火烧家”。
那么什么事情会让满意度降低呢？通过其他阶级的政策、人口减少、税收，等等。其中人口减少，当然也包括了损失单位和转换单位。因为游戏中玩家手头骰子的上限为十二，超出这个数量的骰子会被强制丢弃，这就导致玩家的行为，会受到非常大的限制。比如，当敌人不断涌来时，你就必须不断掷出战斗骰面去抵抗，但如果对于受伤的骰面不能给予及时的救治，就会难免遭遇减员的情况。这就出现了一个非常离谱和诡异的景象。 当士兵阶级不够用时，我不得不派出农民阶级对前线进行增援，但在几轮战斗后，不少人都在战斗中丧命，加上王国的征兵政策，整个农民阶级陷入对当权者的不满。于是，就出现了敌人在前线杀人放火，我的农民却在后面放火烧自己房子，表达他们的不满。这难免让人想起游戏《冰汽时代》中，世界末日也要坚持八小时工作制的刁民们，这显然不太合理。
每个阶级有着自己不满时的负面效果 那么。如果你实在玩不下去了，可以选择“升华”，将想要的骰子留到下一局游戏中啊，“Rougelike”游戏这么玩没毛病。但事实上，这个“升华”的限制也相当大，比如升华的骰子只能被继承使用一次，因为游戏无法被保存，如果一个开局失误，你上一局的心血就会丝毫不剩，请问这个“遗产”的继承，到底又有多大意义呢？继承要素薄弱到几乎没有、手持骰子数量的死上限、无法被重置的科技树、不能再生的资源、过高的骰子冻结几率、无法暂停执行操作，所有的这一切要命的元素重叠在一起，都感觉像游戏制作者的“为难而难”，在尽最大可能地刁难玩家，导致玩家在反应过来之后，会迅速产生极强的不适与疲劳感，只是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间。会因人而异。作为一个喜爱桌游，但却并不擅长策略游戏的玩家，为此我花掉了十个小时，但如果换成其他人，这个时间可能更短。
虽然技能树能帮助玩家克服上述的困难，但无法重置与逐步点亮的高昂成本，都成为负面感受的直观来源 此外，《骰子遗产》也没有足够多的变数事件和场景，来支撑起不同的玩法，加上一路向北的固定地图模式，在严冬和入侵者的重复轰炸下，每局游戏的玩法，最终都只会走向相同的道路。唯一的变数，只有玩家的运气，这更不符合策略游戏所追求的大局观和多变性。当然，我也愿意相信，制作组做出这套游戏逻辑的初衷是好的，因为它们确实足够新鲜有趣，让人眼前一亮。但在追求核心玩法和难度调整的道路上，他们却遇到了未曾设想的选择困难，最终只剩下一套缺乏打磨与验证的游戏玩法。 确实，你也可以对一切产生疲惫和厌恶之后，打开游戏所谓的“和平”难度，没有敌人的来犯，但就连游戏本身的闭环逻辑都被打破之后，就更没什么好玩的了。虽然难度降低了不少，但却进一步显得无聊和不知所谓。 也许，在默认与简单难度间寻找一个平衡，并就此进行系统性打磨，会是《骰子遗产》接下来，所需要解决的最大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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