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竞盛行时代,游戏瘾者如何成为明星在一个仍对十九世纪民众鸦片成瘾敏感的国家里,“电子海洛因”这个词仍有特殊的反响。媒体称在中国有超多2400万的青少年有网瘾,官员们利用这个数字去解释这个国家的许多灾难。在 ...
电竞盛行时代,游戏瘾者如何成为明星 在一个仍对十九世纪民众鸦片成瘾敏感的国家里,“电子海洛因”这个词仍有特殊的反响。 媒体称在中国有超多2400万的青少年有网瘾,官员们利用这个数字去解释这个国家的许多灾难。在中国新世界中,每个怀梦者都有机会,即使是那些地位低微的游戏有瘾者们都有可能在某一天成为明星。 文|Gregory Isaacson 来源aeon.co,译言网翻译 在上海市中心一个大却肮脏的公寓里,五个年轻人坐在那里玩电脑游戏。除了电脑的嗡嗡声和持续的键盘敲击声,屋里大多时候都很安静。这些玩家戴着耳机,懒洋洋地坐在破旧的办公椅上。一个矮胖戴眼镜的玩家PDD(刘谋,英雄联盟前IG职业玩家,游戏赛事解说),是这些人中话最口无遮拦的,不时因为一些问题而喊“卧槽”,或者在游戏胜利的时候探身用他的蓝衬衫捂住他旁边队员的脸。 作为英雄联盟(简称LOL)的职业玩家,他们二十出头,在同一辈中算是年级比较大的。在这个竞争性的网络游戏里,两队被称为“英雄”的虚构角色在一个虚幻的战场上一决雌雄。这个游戏的目的是通过一系列复杂的行动摧毁敌方的基地,这些行动包括团队合作、游戏策略和鼠标、键盘的灵活使用。游戏的奖励是真实的,因为获胜方的玩家们会获得巨额现金奖。 上海著名的IG游戏俱乐部(Invictus Gaming club)的这些“网络战士们”在这个肮脏的公寓里一起生活、一起训练,在他们这个年纪里的城市中国人中,他们并不是典型的。但是他们的故事反映了中国极速的经济发展和科技进步所创造的美丽新世界有多么的令人兴奋、多么的梦幻。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经济背景,他们因为“电子竞技”或者“数字竞技”而聚集在上海谋生活。像成千上万的其他中国人一样,这些玩家和组织者正在以一种他们父母一辈几乎不能理解的方式追逐梦想。 2015年3月在波兰卡托维兹赛事直播中,这五个电子竞技者对战来自伦敦的Fnatic战队。受英特尔和其他电脑软件公司的赞助,这个为期四天的赛事为LOL冠军战队提供6万美元的奖金(其他星际争霸2的战队争夺10万美元的奖金)。在座不虚席的竞技场,每队队员都带着耳机,穿着统一的运动套装或者T恤衫,沉着地坐在一排电脑前点击鼠标、敲打键盘。观众们在巨大的屏幕上看比赛。 比赛开始4分钟后,PDD的英雄希瓦娜(龙血武姬)通过向小兵扔水晶一样的子弹(龙女的E技能)来守塔。在地图的其他地方,当Fnatic的防御塔正在击杀塔下小兵(喷射紫色火球),IG的另一个英雄锤石把他的锁链(Q技能,击中会拉近敌方英雄,并造成眩晕)伸向敌方的有翼恶魔——永恒梦靥,造成了致命打击。永恒梦靥的血量直降到零,变为了一缕蓝烟,在这个时候,屏幕上显示“第一滴血!”。在20秒的混乱中,屏幕上显示着令人眼花缭乱的飞行导弹,然后敌方正在逃跑的英雄露露被IG的两个英雄包围了。其中一个队员小孩游神(Kid)操纵一个叫薇恩的英雄,向露露射出了毒箭,在一个血红的、持续较久的爆炸中杀死了她。“小孩杀死了露露!”正在现场解说的一个欧洲人喊道。 IG的前世今生 IG俱乐部的创建者是中国的房地产和电影大亨,中国最富有的人之一王健林的儿子王思聪。IG的年轻人们为了对游戏的热爱而战,也为了钱而战。这个俱乐部的资金一部分来自于王思聪,但同时也享受电脑配件制造商罗技和电脑制造商华硕的企业赞助。IG俱乐部每个月给队员支付4000-5000元(大约650-800美元)的基本工资,管吃管住。除此之外,队员们还能在中国或者外国的直播比赛的大奖中大赚一把。在2012年,俱乐部的Dota2(另一个广泛流行的网络游戏)分部在西雅图分享了100万美金的头奖。更多奖励的指望在招手;去年七月,一个叫新兵(Newbee)的中国队在同一赛事中赢取了500万美金的奖励。 IG的经理朱松阁,我叫他Lucien,他告诉我他们的一个队员2015年一年赚了40万元(大约6.4万美元),这对于一个来自河南的16岁少年来说是一笔巨款,毕竟河南得城市人均可支配收入只是小孩的5%。小孩(真名叫葛炎)用这笔钱给他父母买了一个房子。小孩简单笨拙的样子与他在游戏里表现出的激进完全不同,这份激进带领他们的团队用精准有效的“石弓”甚至“磷弹”的运用横扫敌人,赢得胜利。 “有时候我几十天都不能回家。有时候我会有打我爸妈的想法。” 只有最有技巧的很小一部分人才能以这种方式生活。Lucien估计在中国有大约50个英雄联盟职业俱乐部,有10到15个都在上海;每个俱乐部都有大概5个队员。职业电子竞技的卓越和成功从一个巨大的、不确定的亚文化群中吸引了它的观众和明星玩家。有一个像小孩一样报酬优厚的人,就有成千上万个游戏热爱者仅仅是喜欢玩游戏。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玩家,在这个充满冒险、奇幻和暴力的虚幻世界里花费大量时间。他们的这些习惯在大多数家长、老师和权威人士看来,是不可取的,也是令人担心的。 远离上海,在中国中部武汉的一个城市,17岁的泽豪通过电话讲述了他与令人着魔的游戏之间的斗争(对他而言,这个游戏是备受欢迎的第一视角射击游戏,叫穿越火线)。“我过去太沉迷于网络,根本不能自已,”他说。“有时我几天(在网咖)不回家。有时我还会有打我爸妈、或者骂他们的想法。现在我对此感觉很愧疚。” 武汉华中师范大学教授陶洪凯是一名网瘾患者咨询师,这个年轻人是他的学生。他的任务大概与Lucien的任务相反:引导那些托付给他的人远离网络游戏。“我现在在给他们上课,”在把电话给王之前,他说道。“这里有几十个有网瘾问题的孩子。其中的一个孩子因为游戏经常逃课,不回家。所以他的父母把他带到了这。上了我的课后,他意识到他得改变他的做法,因为如果他一直这样玩,他会毁了自己的。 电竞名人堂 中国的游戏界规模巨大。它的网络人口每年以千万人递增,包括那些估计有1.47亿的核心网络游戏玩家,这些玩家在2013年花费了130亿美元。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养肥了一些公司,比如深圳腾讯——英雄联盟美国发行者的老板,也是世界最大的游戏公司。 游戏名人们有不错的收入,小有名气的地位和奖励使得他们走向职业。有一个这样的玩家叫刘洪均,游戏里叫“KItties”。他来自四川省首都成都,21岁的他笑容随和,谈吐随意却亲切。作为医学院预科的毕业生,他原本打算当医生,但是当他意识到他如此喜欢游戏时,他选择改变职业方向。那个时候,他在一个医药公司实习卖药,一个月拿500元(大约80美元)的工资。他开始在空闲时间玩英雄联盟,并且很快就打到了高段位,这使成都的一个游戏团队注意到了他。这个队招收了他,第一个月给了他2000元的工资。在加入IG之前,他还在另一个队工作过一段时间。 他精湛的建塔能力和杀怪技巧使他小有名气;他还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期间参与奥运火炬的传递。 Kitties没有向他父母揭露他新工作的秘密,直到能挣钱养活自己。他那在家养病的父亲和在工厂工作的母亲对他现在的工作很满意。他家乡的其他人也很支持他,毕竟他赚钱多,但是Kitties很难让他们明白他到底怎么赚钱的。他怎么向中国中部小城市里的年老亲戚解释多人在线战术竞技游戏? 李晓峰,或Sky,一个著名的前职业玩家,他的成功之路更加艰辛。在及上世纪90年代,作为一名中学学生,李晓峰经常逃课去网咖玩游戏,这是他的成绩受到影响。为了惩罚他,他的父亲把他锁在屋子里,还用皮带抽他。 他渐渐地学会把他的天分用在电子竞技场来谋利,成为了策略游戏星球争霸3中中国玩家的领军人物。网站esportsearnings.com的数据显示,Sky在2005到2012年间赢取了超过23万美元的赛事奖金。他精湛的建塔能力和杀怪技巧使他小有名气;他还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期间参与奥运火炬的传递。 “电子海洛因”? “……对我的孩子来说一天玩20个小时的电子游戏是没问题的,因为他或者她将要成为一个职业玩家,”玛塞拉,纽约的佩斯大学的通信副教授和中国网络游戏事件的专家,和我在上海见面的时候这样说道。“人们讨论着Sky这个坏孩子怎样把时间全都花在网咖,然后他成为了电竞英雄,现在的他非常棒我们都非常喜欢他。所以如何从他原先所在的位置成为电竞职业玩家——这并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在社会流动性与学术成功紧密相联的这样一个国家中,大多数的父母希望看到他们的孩子念书而不是锻炼游戏技巧,这是可以理解的。比起拿薪水的电竞玩家这个稀有职业,在中国竞争激烈的国家大学入学考试——高考中取得高分是更可能做到的。但是不管是追求哪个目标,都需要全力的付出。 当中国职业玩家被问到怎么才能在做电竞工作,玛塞拉观察到,他们通常会建议先完成学业。“这就像一个分界线,”她说。“因为没有人是先完成学业然后开始玩游戏的。玩的好的孩子们可能在学校表现并不好。 讽刺的是,教育系统的严酷和施加在中国年轻人身上的压力反倒帮助促进了网络游戏的流行。“事实上,这来自于网咖文化,但是在美国几乎不是这样子,”谈到在韩国和中国的电竞文化时(中国的电视游戏直到2014年才解禁,而美国的电竞源于电视游戏),玛塞拉解释道。“并且我认为在这个问题上,中国和韩国的教育系统相当严格,这才使得这些网咖盛行。学校里没有许多课外活动的培养。它们都集中在大学入学测验上。” 当然了,相比对孩子们成绩的焦虑,家长们对过度游戏的担忧更甚。权威人士也对大型网络游戏的社会和心理影响表示担忧。中国是第一批给“网瘾”贴上精神病标签的国家之一,并且有成了上百家官方或非官方的修复中心来治疗强迫性上网行为,包括严酷的训练营,在训练营里,孩子们不能用电脑,并且要参加军事化练习。 在一个仍对十九世纪民众鸦片成瘾敏感的国家里,“电子海洛因”这个词仍有特殊的反响。 2007年,北京颁布新法令要求游戏玩家和其他网络使用者用真名字或者身份证号码注册。中国迫使运营商安装“疲劳系统”,18岁以下的玩家玩三个小时分数少一半,五个小时直接将为零。大概在同一个时候,一个当代国家性的网咖准入禁令被强制实施。 在一个仍对十九世纪民众鸦片成瘾的灾难敏感的国家里,“电子海洛因”这个常用来描述网络游戏的词仍有特殊的反响。研究显示,网络游戏成瘾可能导致像吸毒者身上所能观察到的神经上的变化,包括对多巴胺奖励系统的伤害,这些研究成果更增加了大家的担忧。 国家媒体报道称,在中国有超多2400万的青少年有网瘾,官员们利用这个数字去解释这个国家的许多灾难:不能自制的网络使用被公认为是精神疾病、道德败坏甚至青少年犯罪的主要原因。2005年,北京一位杰出的法官估计有90%的青少年犯罪都与网瘾有关,武汉的陶老师也引用了相似的数字。不管这些令人担忧的言论有没有用,放纵游戏对于那些生活被扰乱或者毁了的人来说,显然是个问题。关于人们因持续、长达几天的游戏而死亡的新闻报道暗示了可能存在的问题,就像去年七月一个中国媒体报道称,一个年轻未婚情侣把他们的两个小孩子卖给人贩子,从而让他们买游戏里的虚拟物品。 “科学家们发现,长时间玩电脑游戏……可能会导致青少年们精神失控”,陶老师告诉我。“这就是为什么一些人宁愿玩游戏也不吃饭,也不回家。在这有超过20个学生有这个问题——他们不回家,和父母吵架,有些人甚至打他们。”在另一个对话中陶老师说网瘾“是所有家庭和学校的头号问题”。 当然了,像玛塞拉这样的专家很难把问题全推到网络游戏上。她质疑所谓的游戏和青少年犯罪之间的关系:“我认为,这就是在中国媒体中真正有问题的言语。事实上,如今有太多的年轻人都是网络游戏玩家或者他们也玩游戏,所以当然了如果他们追查到每一个玩游戏的孩子,他们就会发现这些关联性。我认为这并不代表具有因果联系。” “我不否认确实有些孩子在游戏方面有不良行为,”她补充道。“对网瘾这个词我不以为然,但是我曾经和一直玩了72个小时不起身的孩子对话过,讨论一些问题,也许他们会去厕所的。这没有问题。” 职业游戏崛起 观察IG的成员在公寓里训练,我在想是什么把他们和那些跑去参加网瘾训练营的青少年分开了。这些玩家每天都在电脑前呆12到14个小时磨砺他们的技术。他们是如此的专注,以至于我发现他们中的大多数甚至在休息日——星期天还盯着电脑屏幕,只玩LOL。戴着耳机不断抽烟的PDD住在公寓的另一个屋子里,不管他的女朋友来拿走一些电脑配件还是给他带些吃的,他基本上都忽视了。“我会玩一辈子游戏,”有一次他对我说。“我认为我永远都不会停下来。” 但是,毕竟玩游戏玩到那种程度需要身体的强力支撑和精神上的绝对奉献;并且在我来的这几次看来,我不够格。“我们很年轻,我们喜欢竞技,”Lucien带她电竞评论员女朋友Vivian和我、玛塞拉一起吃饭的时候说道。“我们喜欢篮球,足球。我们喜欢卡拉OK。我们并不是每天都盯着我们的电脑玩玩玩。”Lucien说IG第二天要去游泳。“你可以把我们当成一个足球俱乐部——一样的。” 像IG这样的强队的崛起也说明了同一个抗争网瘾的政府为什么从2003年开始把电竞当做一种官方竞技活动。国家组织帮助运营或者赞助一些游戏赛事,比如2012、2013年在中国昆山开办的每年一次的世界电子竞技大赛。中国的国家体育总局甚至有一个监督电竞文化发展的办公署。 这种应对网络游戏的做法自相矛盾,却有它自身的奇特逻辑。像LOL和Dota2(两个在中国最受欢迎的电竞名字)这样的多人在线战术竞技游戏(MOBA),和像星际争霸一样有始有终的的即时战略游戏(RTS)被认为与像魔兽世界这样可以一直持续玩的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MMORPGs)完全不同,甚至更加合法。“一般情况下,最有害的、和最令人上瘾的游戏都是这些没有尽头的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玛塞拉说。“这些游戏没有目的,就好像它们给年轻人进入这个虚拟奇幻世界的通道。一个电竞游戏一般持续20-40分钟。”当然了,她补充说,这也不能阻止有人像一根又一根抽烟那样,一场又一场不停地玩。 更重要的是,中国政府已经学会了不妨碍繁荣产业的发展。像IG一样的俱乐部在某种程度上是中国新型经济的一个标准,因为它更像是一个科技新公司,而不是收留有问题网瘾者的家。瘦小的、年轻的Lucien是俱乐部里一张容光焕发、职业的面孔,他处理IG事物,维持和与赞助者之间的关系并监督这些队员和教练。作为上海颇具声望的复旦大学法学院的毕业生,他在换工作之前开了一家法律公司。Lucien说话用的术语,对于西方(或中国,在这个方面)任何年轻企业家或者雄心勃勃的专业人员来说都不陌生。他想帮助发展国内的新兴电竞产业,他认为比起法律来说,电竞产业因为它的新颖和急速发展更加有前景。Lucien希望能够开一所学校,在学校里玩家们可以同时训练和上文化课。 22或者23之后,玩家的反应速度和眼手的协作能力急速下降,他们不得不退役。 俱乐部的LOL教练,26岁的Snow,很和善,同样是白领奋斗者出身。Snow坐在训练室后方的独桌后,戴着一个大大的蓝色的耳戴式耳机,耳机上不时发出蓝光。当队伍训练时,他在电脑上记录他们的比赛;之后,他们聚在桌子前看视频,得到回馈。 穿着汗衫、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Snow说话声音很轻,但是把他的游戏人生快速、清楚地表达了出来,说明他想了不少。在大学学习工业工程毕业后,他冒险进入金融业;他在淘宝——中国的大型电子商务平台上开了一家店,主营外币兑换,但发现他并不是真正的适合这个工作。 2013年,另一个工作机会出现在IG粉丝Snow面前:尽管对于职业参赛来说有些老了(22或者23之后,玩家的反应速度和眼手的协作能力急速下降,他们不得不退役),他决定去试试当教练。同管理和选拔选手这些相关工作一起,当教练对于过了“保质期”的前职业玩家来说相当普遍,对于像Snow一样的游戏热爱着来说也是一个选择。“基本上,我试了不同的方法来提升这个队伍,但是结果发现这些队员都很有天分,并且有他们自己的想法,”Snow告诉我说。“我认为如果我把我的想法强加给他们,告诉他们怎么怎么做,那就有损他们对游戏的理解……我在训练期间不过多干涉,并且我让他们用他们的天分,全身心玩游戏。 中国职业游戏的崛起给拥有极高天赋的玩家们和像Lucien、Snow这样的人带来了新的机会。他们给这个极速发展的新产业带来了深刻的见解和服务技巧。对他们来说,电竞在不断扩张的众多选择中为那些野心勃勃的梦想提供了媒介。在中国新世界中,每个怀梦者都有机会——即使是那些地位低微的游戏有瘾者们都有可能在某一天成为明星。 |